Killing Time〈番外〉

Fate/Zero衍生小說,BL向,配對是綺禮x時臣。R-18。
舊文《Killing Time》收錄於實體本中的番外,
正文可以戳這裡觀看→《Killing Time》






  雖然不記得為什麼話題會轉到那件事上頭,但當時老師一手放在書本上、抬眼望著站在面前的弟子的模樣綺禮卻是印象深刻。那是個很小很小的開端,像是紙劃出的傷口一樣,怎麼都沒料到會就此被挖開、擴大、感染化膿,最後甚至改變了整個體質。

  那時的自己是很遲鈍的人,就得連自己遲鈍的事實都需要別人的點醒才知曉。因為只要維持住日常的殼,內在如何拉扯都還是能照常生活,自我防衛的機制讓神經都一起鈍感了起來,彷彿連最細微的末梢都蓋在硬殼之下。然而一旦被外力破開了殼,裡面的東西便會恣意流淌。

  像是沒有容器承接的泥一樣蔓延出來,吞噬所有觸及的物體。

  然而那個時候發生的、真的也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罷了──如同被紙緣割傷手指是他的老師隔幾天就要發生一次的小小意外那般平凡。

  「綺禮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底?」那個難得有陽光的冬日下午,時臣老師坐在窗邊,和煦的光落在他身上,修長手指觸摸燙金已有些斑駁的封皮,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是的,二十八號。」心裡不知怎麼有著些微的排斥感,或許是下意識感覺到這個話題所連接的其他部分吧。

  「就是下個禮拜了呢。說來你到這裡這麼久,居然都沒想到要為你慶生。」老師有些歉疚地笑了起來。

  「不需要的。」綺禮回答得有點太快。「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好像要解釋什麼一樣,他補充道。

  老師的雙眉輕輕垂了下,綺禮忽然明白自己失言了。

  「這樣說真讓我難堪呢。」時臣的口吻帶著一抹玩笑的意思。時臣的妻女年年都會替他慶生,派對蛋糕蠟燭禮物一樣不少。

  「我不是、那個……」綺禮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口,「老師是因為有妻子和女兒的緣故……」

  與其說是時臣要過生日,不如說是遠坂家的女眷們──特別是凜──單方面地對這件事興致勃勃,而時臣也不過就是不掃她們的興,再參雜一點接受家人愛意的愉快罷了。這是綺禮兩年觀察下來的心得。

  「別放在心上,綺禮實在是很容易認真起來呢。」對方清爽地笑了笑,「所以,大人還是可以慶生的喔,你是我重要的弟子,請當作為師展現好意的一個機會吧。」

  「……非常感謝。」綺禮低下頭回答道。

  面對溫暖笑著的老師,沒辦法說出討厭慶生會這種話,就像他面對慈愛的父親以及雛菊般柔弱的妻子時一樣。

  除了無法分享那歡慶的氣氛以外,綺禮最討厭的,是生日許願的習慣。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會盯著蛋糕上的燭火苦苦思索,到底該許什麼願才好。旁邊圍繞的、以期待目光看著他的一雙雙跳動著火光的眼睛給他無上的壓力,簡直像要站上臺演講一般。甚至更糟,人們能輕易理解面對群眾的膽怯,但無法想像缺少願望是怎麼一回事。

  擁有無窮無盡的願望才是普通人類的情況。站在蛋糕前,他覺得自己和普通人的差異被猛烈地撕開來。

  但是綺禮也很快發現了,只要閉上眼睛假裝思考一下、然後吹熄蠟燭,掌聲就會結束這一切,簡簡單單。同樣的原理也適用在生活的每個方面,只要在表象上模仿其他人,就能掩蓋住自己的異質,在群體中安然生存著。

  老師在吹熄蠟燭前也會閉上眼睛,深色的睫毛輕輕覆在被火焰照耀的臉上。和綺禮不同的是這並非敷衍與偽裝,時臣確實有想實現的願望,即便個人意志的成分稀薄──或者說,已經與家族意志絞扭成一股,無法分辨。

  時臣沒有忘記對弟子說過的話。聖誕節過後的三天、新年氣氛正濃厚的日子,遠坂邸內舉辦了簡單而溫馨的慶生會。蛋糕出現時綺禮感覺彷彿童年回憶的重溯,但這次卻有什麼不同。

  就著燭光他看了一眼在旁望著自己許願的老師,第一次覺得不必假裝,第一次有著想要「什麼」的念頭。

  然後他微微低下頭,像是祈禱般許了願,接著吹熄蠟燭。

  只是他未曾猜想過願望的味道會是苦澀的。是盞忽明忽暗的燈,煩擾得令人難以入眠,卻又無法伸手掐熄。

  當天夜漸深時,綺禮帶著一身肥皂味與些微水氣,爬上床鋪以鼻尖輕蹭坐臥著看書的時臣臉頰。老師答應了他今晚整晚都會留在綺禮的房間,過了午夜也一樣。綺禮並不清楚他是怎麼向妻子解釋的,但也無意過問。綺禮的身上未著寸縷,透著熱氣。他伸手拉時臣套在身上的睡袍,扯開腰帶,露出底下的肌膚。

  時臣闔上書,轉頭看綺禮,臉上淺淺的笑容也有著相同的肥皂香氣。綺禮沒有親吻他,而是繼續用臉頰摩挲對方,細微的汗毛有著羽絨般觸感,氣氛親暱得像是可以聞到甜味。

  這種行為已經持續了多久呢,綺禮暗自想著,最初只不過是為了開拓自己的迴路及有效率地補充魔力,漸漸地就沉溺其中了。當然指的是綺禮單方面。或許因為畢竟他並不像老師有著魔術師的思維,不知不覺將這樣的性交也當成情慾的互動了,光只是想身體就會熱起來,好像處於熱戀一樣。於是他忍不住向老師要求,最初還戰戰兢兢,然而時臣即便意識到弟子有魔術以外的理由,也是輕易就給予了,漸漸地就成了平常之事,在日常中流轉。

  這大概只是老師某種惡德的樂趣,綺禮想,然後把這個問題拋開。是怎樣都好,因為他已對這樣的扮演遊戲上癮:性事的溫度營造出愛情的假象。雖然很清楚只是假象,還是會像寒冬中看見火堆一般窩過去。

  近得眨動眼睛能感受到睫毛撲面的距離,綺禮以唇輕壓老師帶著弧度的嘴,伸出舌舔了一下。

  「生日快樂,綺禮。」貼著的唇開闔,溜出輕柔話語。

  「謝謝,老師。」一板一眼的回答,讓時臣忍不住輕笑。綺禮似乎並不急著要做,攬住了他的脖子,將頭靠在老師胸前。時臣將手上拿著的書本擱到一邊。

  在肥皂氣味下依然能夠辨識出時臣的體味,連同體溫一起微弱地散著。幾個小時前所許下的願望,在綺禮心中打轉。

  「時臣師。」

  「嗯?」

  「禮物、我很喜歡。」是支手工製的鋼筆。

  「太好了。」

  「蛋糕也很好吃。」

  「凜還說找不到麻婆豆腐口味的蛋糕你一定不會滿意。」

  「沒有這回事。」雖然的確是不滿意沒錯,但那和蛋糕的口味無關。

  「你高興就太好了。生日是專屬的特別日子,慶祝一下不為過。願望也有好好許了嗎?」

  「有的。」

  「就算這個年紀很難相信生日願望會有什麼效用了,但許願總是讓人充滿期待的。說來綺禮許的會是什麼樣的願望呢,還真是讓我有點好奇。」

  「我的願望……」

  「啊啊、說出來會失效的喔。」一邊交談著,老師的手在他的後頸撫摸,綺禮舒服得幾乎要閉上眼睛。

  不會說的。雖然保密與否都無法實現,但還是不會說的。綺禮抬起頭,濕潤溫熱的舌頭舔上老師的臉頰,對方有些怕癢地閃躲了一下。綺禮像條迎接回家主人的狗一般親熱地舔著,不顧時臣有些困擾地抬手想阻擋他。

  「等、為什麼要這樣把口水弄得到處都是的,綺禮──」

  綺禮充耳不聞,高大的身子壓制著時臣,舌尖在頸及耳際一帶游移。不是情人般挑逗的舔吻,而是像要舔去上面所沾著的什麼那樣、又好像想把自己的唾液塗滿對方皮膚那樣,伸長了舌頭一次又一次舔著。時臣的臉稍微有些紅了起來,不習慣弟子這樣的舉動。

  「很癢啊,這樣簡直像狗一樣嘛。」一邊推著綺禮急切地湊近的頭,時臣忍不住笑了起來。

  「汪、」綺禮還真的吠了幾聲,雖然學得不是很像。他的手掌按在時臣身上,望著時臣的眼神猶如等待命令一般,好像能看見身後搖著的尾巴。

  「好好好,乖孩子。」時臣拍拍他的頭。綺禮又想以臉蹭他,靠了上去,卻被時臣以手按在嘴上。

  「我可是貓派喔。」時臣這麼說道,綺禮的黑眼睛直直望進老師眼中,隱形的狗耳彷彿垂了下來,「但硬要說的話、果然還是綺禮比較好。我其實是綺禮派。」時臣笑起來,移開擋在兩人間的手。綺禮覺得下腹一熱,撲了上去。

  正因為平常總是那樣不冷不熱地,時臣老師在床上的情話甜到讓人牙疼。綺禮並無意去分清楚其中有多少是出於有趣。

  寵物般的舔弄啃咬,漸漸地染上了情慾味道,綺禮吮著老師的頸側,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重了起來。他瞥見時臣挺起的、小小的乳尖,露出白牙輕咬了上去,聽見老師口中漏出的低吟。一邊以手摸向時臣師腿間,碰到他翹起的陰莖,握在手裡,以他所熟知的、老師喜歡的方式愛撫起來。

  當綺禮覺得差不多能插入時,他直起身摸索理應放在床頭的潤滑品,是由時臣所準備的、某種綺禮也不很清楚配方的無色液體。他倒在手中,稍微以掌溫使其暖起,然後伸進老師的後穴之中。他一邊攪弄一邊看老師半閉著眼,頭偏向一側,身體柔軟地倚在枕上,呼吸讓他的胸口緩慢而誘惑地起伏。綺禮突然想要略過潤滑的步驟,直接將發燙的性器插進那收縮著的窄穴。

  他抽出手指時卻看見老師張開眼,看著他,嘴角若有似無地含著笑意,然後翻過了身,抬起腰,再次回首望向自己的弟子,藍眼睛輕輕眨了眨。綺禮覺得呼吸一緊,他知道老師是什麼意思。時臣帶著有點惡毒的興味延續了剛才的遊戲,要綺禮像狗一般騎上來。

  這帶著侮辱性的情趣讓他徹底地興奮起來,彷彿自己遵照暗示成了被性慾牽引的動物。發情中的公犬。他以急躁得失態的方式從後面進入了老師體內,一味將陰莖往甬道裡擠,好像迫切需要感受肉壁貼緊性器的觸感。並非為了性交而生的狹窄腸道填滿了綺禮那和體格相稱的巨大陰莖,時臣的呼吸聲變得清晰可聞起來。

  接著綺禮急切地、粗野地擺動起腰來,他以雙手箝住老師的腰,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像公犬以前腳夾住母犬一樣,以禁錮般的力道。抓住、抓住、不要讓他逃掉。當然時臣並不會逃掉,從一開始綺禮便是有了他的允許才得以爬到床上來。

  綺禮也不會逃掉,因為他是如此沉溺在這種看似主動實則控制權操在另一方手上的關係之中。

  他一次一次喚著對方,以得到老師的低聲答應,從老師口中掏出自己的名字,不這樣就無法覺得滿足。

  等到覺得足夠了、疲累了、想要罷手了後,綺禮蜷起身子,趴在老師的腿上,閉上眼睛。時臣的手又放上了他的後頸輕搔,塗開肌膚上的汗珠,接著用力推了綺禮一下,綺禮睜開眼,識趣地移開自己壓在老師身上的身體,在那個人下床走向浴室時又隨即跟了過去。

  熱水灑在頸背,高大的弟子圈住了自己,一手摟著腰,另一手手指伸進了體內,翻弄著清洗著,讓黏膩的液體隨著水流出來。時臣的眼光彷彿覺得無聊般落在浴室貼滿淺色磁磚的牆上,等著綺禮為他清理乾淨。他沒注意到綺禮過份意識起了自己的呼吸,以一種幾乎是屏息的方式在控制著,好像替老師清潔身體使他誠惶誠恐,即便這並非他第一次這麼做。

  就像懶得再以自己的雙腿支撐一般,時臣將身體貼上綺禮的。綺禮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時臣突然笑了起來。

  「真是非常有精神呢,綺禮。」

  綺禮一下子覺得難堪,老師所指的是他再次站起的陰莖,因為時臣靠了過來而觸到對方的腹部。這樣的情況下被發現勃起,綺禮莫名像思春期少年那樣為自己的生理反應羞恥了起來。

  自蓮蓬頭灑下、流過胸口的水感覺非常地燙。

  「時臣師、」他開口叫道,聲音有些乾澀地。時臣看著弟子的臉。

  「嗯,就算是以生日來說,剛才那樣也已經足夠了,綺禮。」

  「那麼、至少,接吻……」

  「可以呀。」幾乎是在時臣說出第一個音節時綺禮就低頭吻了下去,時臣配合地舔上對方在自己口中攪弄的舌,感覺靈敏的肉塊彼此摩擦糾纏,有種很甘美的快感。綺禮後悔起來,他的性器因為這個吻越發堅挺,以為剛才在床上已經做夠了,現在卻忍不住動起塞在對方體內的手指,在已經乾淨的腸道內來回按壓。

  但老師說了不做,那就是不做。所以他才覺得提出接吻要求的自己很愚蠢。

  他想挪開嘴,時臣師卻一手撫上他的耳際,手指在鬢邊的潮濕黑髮中爬梳,將綺禮的臉輕輕壓向自己。明明是輕柔的力道,綺禮卻覺得無法掙脫。老師還更加將身體貼上來,綺禮勃起的陰莖夾在兩人的腹部之間,不住地泌著液體。

  狡猾、好狡猾。他覺得老師是故意的,但結束親吻後時臣的表情又讓他相信老師只是十分單純地想再多吻一下而已。時臣從蓮蓬頭下走開,綺禮趕緊關了水,抓起毛巾為老師擦乾身體。腿間的勃起一直消不下去,時臣師視若無睹的態度激起他的羞恥感。

  時臣走出浴室後綺禮稍微停留了一會。並沒有自慰,而是等待著直到冷靜下來,然後胡亂擦乾了身體。踏進房門時看見時臣師已鑽入被中躺臥,他拉開棉被,挨到老師懷中。時臣微微睜開眼。

  「晚安,綺禮。」

  「晚安,時臣師。」

  「生日快樂。」他微笑著閉上雙眼。綺禮像個孩子般埋在時臣的臂膀之內,即便他才是那個更為高大強壯的人。

  ──生日、快樂。

  他想起自己今天所許的願望,突然覺得身體內側密密麻麻地痛了起來。裡面有什麼要沖破外殼氾濫出來的感覺,他靜靜與之對抗。老師的呼吸和心跳都變得舒緩,似乎是已經睡著了,他數著對方的心音。

  據說冬木聖杯能實現一切願望,但是背棄老師去追求聖杯這件事,本身就與他的願望矛盾。

  但是除了聖杯這種抽象地允諾「一切」的東西,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能讓那個願望達成。那個願望要實現,需要超越魔法等級的奇蹟。這樣的認知刨著身體內側,讓原本就空洞的壁更加薄脆。

  綺禮一點一點地將願望埋到深處。沒有損毀也沒有消滅它,只是埋住,埋得很深很深,深到忘記它的存在。然後、就可以像以往一樣繼續這樣的日常。

  直到許多個月後他的面前出現這個膚色蒼白、與遠坂時臣相像又毫不相同的「男子」,那苦味的、已然完全破碎的願望才又再度旋起,像技術差勁的樂手所演奏的小提琴聲,拖鋸著綺禮的神經。頭皮發麻。

  你不是非常希望能──嗎?男子說,綺禮卻好像得讀著他的唇形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對啊、差一點點就忘了,那個願望。現在觸手可及的不就是「超越魔法等級的奇蹟」嗎?雖然跟預想的有些不一樣,但是已然破裂的東西也能經由這濃稠的泥接合起來的吧。

  正因為背棄了時臣師才得到這個機會的,其實一開始這麼做就好了不是嗎。而且先不當一回事地捨棄掉對方的是時臣師那方喔。年輕的神父思考清楚之後,便欣然接受了聖杯的奇蹟。

  黑髮紅眼的男子看著他來來去去,最後固著在自己所選擇的迴圈之中,好像找到了葬身之地般滿意地窩進去並決定再也不離開。

  男子的確是覺得挺愉快的,但那當然不是因為神父看起來很高興。做了好事而感到神清氣爽這種事和以惡為本質的他完全沾不上邊。那個神父是否有察覺到呢?一開始因為被時臣捨棄而感受到不滿的他,現在卻選擇了不斷經歷這件事的結局呢。要用比喻的話就是不斷被主人裝在紙箱裡丟棄在路邊、努力地認著原路跑回家,又再次被丟棄一樣。

  不過,本人覺得幸福就好了嘛。不管是感受到充分的痛苦或充分的喜悅,對那個曾經什麼都感覺不到的麻木男人來說都是可喜可賀的事。「他」一邊微笑著,回歸到污泥之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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