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人的提前退休計畫(二)

發現後面的段落比較長,先發段短的(眨眼)。



  站在有著閃亮招牌的酒吧前,吁了口氣,明明是冬日的夜晚,他卻扯扯領口,像是感到悶熱般。伊萊和酒精也算是多年好友,但他跟搭檔幾乎沒來過這麼高級的地方,他們更習慣骯髒的小酒館。好在這次的酒錢不必自己付。

  走進擠滿客人的酒吧,他很快找到自己該坐下的位置:角落一張兩人座的小圓桌邊,有個神情陰沉的年輕男人,正低頭專心讀著一本口袋尺寸、印滿細小鉛字的書。

  伊萊坐下前敲了敲桌面引起對方注意,男人抬起頭時有瞬間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不過,在看清楚是他之後也沒有和緩下來就是了。

  「在這種地方看書反而引人注目。」伊萊說。酒吧內所有人都在談話、大笑,不過至少沒有人在怒言相向,也不必吼著說話。

  「你遲到了。」

  「五分鐘而已。」

  「遲到就是遲到。總之,結果如何?」

  酒吧的高腳圓桌非常小,伊萊將手肘放到桌上後,他倆就幾乎是交頭接耳,但對方似乎下意識想拉開點距離,坐直了身。

  「他答應和我交易,進行得很順利。」

  「呵,他果然願意製作那種瀆神的偽品啊。」對方輕蔑地笑了一下,「其他方面呢?有順利進入工房嗎?」

  「初次見面怎麼可能。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那棟宅邸裡應該到處都是具備戰力的人偶僕役。雖然我所看見的只有兩具,但從活動聲響判斷,應該不止這個數量。」

  「哦,看來馮應該是沒有說謊了。」

  「從對方聽見菲列爾.馮這個名字的反應來看,他叛逃師門的說詞也有一定的可信度。總之,他的確是一副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找到馮的態度。」

  一提到這個名字,那個魔族的表情就馬上變了呢。雷蒙要不是城府不夠深,就是過於在意這個男人。當然,也可能兩者兼具。

  「這麼多年來總算有了突破口,真是上帝眷顧。」來自教廷的男人自言自語道,伊萊猜想他是否在忍著不劃十字,「像那種身邊圍繞著親手製作的人偶的異類,根本難以安插眼線。不和任何人有感情上的交流,沉浸在自己創作的魁儡戲中,像這樣的魔族居然有更多同流合污者為了自己的私慾而追捧、稱之為才華洋溢,真是令人作嘔。」

  「嗯……我可以聽你滔滔不絕地發表仇恨言論,但如果還要表現出同意的樣子,那就請我喝杯酒吧。」伊萊朝吧臺張望了一下。

  「別得寸進尺了,獵魔人。」他冷笑了下,伸手招來侍者。

  一杯烈酒下肚,伊萊感到要應付西奧羅神父變得容易多了。本來教廷和獵魔者的關係就不是多好,教廷向來不屑於獵魔者那些「民俗方法」,斥之為巫術、迷信。不過,在利害一致的狀況下,倒也有過不少檯面下的合作。

  西奧羅神父以聖職人員來說已經算是態度良好了。雖然還是不會和伊萊一同喝酒的,他只讓伊萊點了自己的份。

  「對了,馮是否提過那一位的妻子?據說是個人類、在他離開的當夜也被殺了?」伊萊盡可能裝作不經意地探問。

  「唉,魔鬼的妓女。」神父嘆了氣。「為什麼問?」

  伊萊聳聳肩,「你說他不跟任何人有感情交流。」

  「那個女人完全查不到來歷、在馮到來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即使真的是個人類,想必和那個魔族同等異常吧。」

  「也是有這種不需要和外界交流就能活下去的人呢……」

  「在四處旅行的獵魔者看來一定很無趣吧?」神父說。伊萊心想這傢伙有意無意就會說出一些看似想表示親切,但總感覺像在諷刺的話啊。又或者是,因為身處較優越的立場,而連自己說的話在別人聽來有諷刺之意都察覺不到呢。

  「怎麼會呢,不需要為錢奔波就能活下去,超羨慕的。」

  「最後也只是像家畜一樣被殺掉罷了。」

  大多數獵魔者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啊。伊萊把話吞回肚中,這種份量的酒精還不至於讓他失言。

  「說到這個,你有東西還沒交給我吧?」獵魔者粗俗地伸出了手,果不其然惹得神父哼了聲,伸手從口袋中掏出張薄紙,按在桌面上讓伊萊拿走。

  「預先支付的一半訂金,確實收到了。」伊萊看了眼上面的金額,「雖然平常我只收現金,但反正你們的支票不會跳票嘛。」

  現金的另一個好處是不會留下交易痕跡。但就和獵魔者的悠久歷史一樣,教廷處理這種事也是行之有年,況且,如果教廷不擔心曝光的風險,那他一個單獨行動的獵魔者就也不擔心。

  「做好你的工作,你說過要拿那筆錢去過新的生活吧?」

  「當然,獵魔早就不是一門好生意了。有新進展我會再回報的。」

  「嗯,享用你的烈酒吧,我先告辭了。」神父戴上他的黑帽子,伊萊舉起酒杯晃晃,作為輕浮的道別,卻看見神父首次露出了較為和緩的表情。

  「和對方接觸時注意安全,米凱爾。」西奧羅以那個刺耳的名字叫他,伊萊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你結帳時多墊幾杯酒錢吧,神父。」最後一個詞他以口型說道。西奧羅無奈地搖搖頭,像是受不了他的頑劣與低俗。但他離開前確實那麼做了。
 
  伊萊看著杯中的清澈液體,指尖在杯緣上滑動。美酒的香氣濃烈,他拿起小杯一仰而盡。

  不如以前和那傢伙一起喝過的味道如貓尿般的酸臭啤酒啊。

  他到吧檯去再要了一杯,同樣迅速吞下。他知道這樣喝得太快了。有兩個女孩朝他走過來,都帶著笑容,一個顯得很大膽,另一個則表現得很靦腆,問他要不要跟她們坐一桌。

  好熟悉的情景,雖然以往都是以另一個角度看著。不只一次,伊萊只是離開去拉個尿,回來時看見有女人向米凱爾搭話。誰叫那傢伙長得帥呢?伊萊完全可以理解。

  他不能理解的是米凱爾總是對她們很冷淡,可以稱得上無禮。伊萊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她們或許私下在競爭誰可以約到他,又或者她們並不在意分享。他抬起手腕,米凱爾的手很有男子氣概,指節明顯、青筋突出,當他這麼做時她們總會一瞬間被他的手吸引目光。他的手指間夾著小巧的透明酒杯,食指不經意地前伸,輕輕往前點了兩下:

  「我今晚不找伴,滾吧。」

  她們露出惱怒的表情,但伊萊只是再要了一杯酒。酒保提醒他這是有預付的最後一杯。伊萊點點頭,有點費力地去理解酒保說的話。

  喝完後他去解手,回到酒吧,米凱爾的桌邊有人,他聽見她說:「你身上刺的是什麼圖案?我很想看看。」伊萊暗想著這台詞雖然俗氣了點,美女說出口還是破壞力十足。米凱爾看見他回來,以下巴指了指搭檔的方向,說:「你問他吧,他全部看過。」

  那女孩一臉沒趣地走了,伊萊回到桌邊,坐回剛剛被她占走的位置,半開玩笑道:「你不想理她也別直接趕走,給我點機會啊。」

  米凱爾看了他一眼。光這一看伊萊就明白了他在生氣。

  「我不想聽這種玩笑。」米凱爾說。伊萊也有點來氣了。

  「這種話我們從小說到大!現在就因為你突然間──」

  「我才不是突然間!」米凱爾怒道。吧內有幾個人朝這裡看了一眼。他們意識到要控制音量。

  「聽著,米凱爾,我愛你,你是我兄弟,我現在都還記得師傅帶你回來那一天──但這個,」伊萊拼命想著該如何表達,不自覺作著無意義的手勢,「我們可以一起去妓院,男女都有的那種,各自找樂子。至於先前那件事,我做不到。」

  米凱爾不發一語,灌著難喝的啤酒。伊萊稍微鬆了口氣,米凱爾在衝突中安靜是好事,表示他在想辦法妥協。
  
  「說得好像我們有閒錢上妓院,還一人叫一個咧,放屁。」

  「操你的,米凱爾。」

  伊萊咕噥著,酒保抬起眉毛看著這個醉漢,提醒自己不要倒給他還沒付帳的酒。好在他並沒再要,而是乾脆地離開了酒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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