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效脫逃(下)

灌籃高手衍生。深良+澤良,澤→深提及。警語上一篇都寫了。


 

   「吶,良田跟深津學長真的沒交往過嗎?」

  澤北一絲不掛的,皮膚因汗水而微微發亮,背對著宮城仰頭喝水。宮城坐在床沿,正把內褲穿回身上。

  「幹嘛突然問這個……沒有。」

  他看到打結的保險套雖然扔進了床邊的垃圾桶,卻沒有丟得很準,掛在了邊緣,皺起眉頭以腳尖把它撥進去。

  「不是找碴啦。」別馬上就生氣啊,澤北的語氣像是這麼說,「只是好奇而已。良田出國之前,兩個人在日本好像變熟了,到了這邊也偶爾會打電話,也有在通信,一般朋友不會這樣吧。」

  「那樣說的話,你不也是嗎?我才想問你們高中時沒在一起嗎。」

  宮城的回答還是帶著防禦的味道。

  「沒有,只有我單戀而已。」澤北答得很乾脆,朝床這邊走過來,低頭親了一下宮城的額角,把手上的馬克杯塞給他。宮城接過了杯子,溫馴地喝起水來。

  「……是有點比朋友還好。」宮城承認。大概是澤北的態度太坦然了吧,讓他收斂起自己的彆扭,即使只是稍微。

  「一開始是深津學長跟你要聯絡方式的?」澤北也坐在床沿,這麼問。

  「嗯。國體的時候。」

  「啊──那個人居然做這種事,就是要追良田嘛。」他把兩手撐在身後,身體後仰著大聲嘆氣。

  「把褲子穿上啦,很礙眼。」

  「欸~都看過幾次了……」

  「沒有想一直看到!」

  「好嘛好嘛。」澤北嘟囔著,找到了掉在旁邊的內褲開始套。「良田可能不清楚,但深津學長不是會主動接近人的類型喔。」

  「……我知道。」宮城答得有點小聲,並以喝水掩飾。

  「欸?這是知道他有想追你的意思?」

  「嗯,稍微……其實有點明顯。一有空檔就來搭話,問些一看就是在找話題的問題。」

  「什麼,我也想看那樣的深津學長──」以耍賴的語調說完,澤北突然摟住宮城的肩膀,把臉湊得很近:「那為什麼沒交往?」

  「哪有為什麼,就沒到那個程度……」

  宮城一臉狼狽,反而像是心虛,似乎很希望這個話題快點結束。

  「沒到喜歡上的程度?那還像這樣保持聯繫──壞男人!」澤北故意用手蓋著嘴,誇張地說。

  「你好煩啊!到底想問什麼!」宮城推了推澤北貼到面前的臉,但前山王王牌的手臂勾得很緊,沒有要讓他逃脫的意思。

  「……想知道良田有沒有偷偷喜歡深津學長而已。」

  澤北噘著嘴說。結果還不是要問這個,宮城挑起了眉毛。

  「互相喜歡的話就會交往了,沒交往不是嗎。」

  「哼──嗯。」澤北發出的聲音,聽不出來是贊同還是不置可否,「嘛算了,來這邊之後良田就喜歡上我了,知道這個就好了。」

  「……吵死了。」這樣的回答反而讓澤北眉開眼笑,兩手抱住了宮城,把他一起摔到床上躺著,並且壓在懷裡,「喂你這傢伙……」

  「啊──那個時候的良田超可愛的,嗯,現在也很可愛啦!啊,隨便跟別的男人上床很惱人,但知道是因為認定告白會失敗,才找別人轉移注意力,就又覺得真是超可愛的?」

  「囉嗦!那都以前的事了吧!」

  「居然這麼喜歡我~太可愛了,當然會喜歡你的。」澤北緊抱著他,鼻尖埋進宮城凌亂柔軟的捲髮裡,又聞又親。

  宮城滿臉的困窘,好在澤北看不到,顧著把他捏來揉去。小個子籃球員手臂一用力,把比他高得多的男朋友推開、然後跨了上去。

  澤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滿面的笑容。

  啊啊,確實是很喜歡啊,稍不注意就會被牽著走的程度。宮城彎下身,親吻澤北,後者在跟他接吻時,手從大腿爬上腰。

  要怎麼不喜歡呢?那個有這麼多自己所沒有的東西的人。那個在想專精的領域做得比自己還要好的人。那個明明這麼優秀,卻又能毫無芥蒂地依賴自己的人。

  那個與長年伴隨著自己的劣等感、灰暗想法、自毀衝動一切無緣,總是直面挑戰,望著目標的人。

  真的,非常喜歡。

  「……再來一回吧?」宮城貼著他的嘴唇說。

  

  宮城已經在浴室對鏡子弄了好久。嗯,家裡好像需要添一個梳妝台,或類似功用的東西。自從跟宮城一起生活,深津浴室裡的瓶瓶罐罐增加了兩倍以上。

  「吶,是不是還是把髮膠洗掉比較好?比較像正經的人……」

  宮城探頭出來,一邊不自覺地撫著額角剃短的地方。

  「不用這麼緊張pyon。」深津走過去,摸了一下他的臉,宮城瞇起眼睛,「照平常的打扮就可以了pyon。耳環想戴就戴pyon。」

  深津撫著他的左耳耳垂這麼說。宮城稍微有點臉紅。

  「還是注意一下給人的印象比較好吧?已經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傢伙了……」

  「我不也一樣pyon?那個時候宮城媽媽的疑惑都寫在臉上pyon。」

  妹妹安娜也是,表現得更加明顯。本來他們已經為良田突然回國感到一頭霧水,第一個消息就是要結婚(隱瞞了已經登記的事實),然後,對象也不是之前所聽說的同樣在美國打籃球的男朋友。前去拜會家長時,場面好像什麼荒謬劇。

  「就算同樣是突然出現的傢伙,深津前輩給人的第一印象比我好太多了,尤其是以兒子的結婚對象來說。」

  宮城護住自己的耳朵,游移著視線這麼說。深津抽回了手。

  「他們不喜歡宮城也無所謂pyon。本來就不需要他們同意pyon。」

  蓋在耳朵上的手還是沒拿下來,宮城微微低著頭:

  「對不起……」

  深津看著他。說實話,他非常討厭宮城像這樣道著歉。從以前就注意到了,平常對外不服輸到虛張聲勢程度的宮城,在他面前卻會輕易地道歉。

  瞄了一眼鏡櫃,深津伸手過去,拿起宮城暫時取下的耳釘,略為強勢地撥開他的手,托著耳垂,將耳釘穿入耳洞、以耳扣固定。

  「感覺宮城沒有搞清楚一件事,我是因為喜歡宮城才結這個婚的pyon。是我看到了機會,利用它得到宮城pyon。很卑鄙pyon。」

  「……不是。」宮城這麼回答。還沒搞定頭臉的他,穿著輕薄的家居服,上衣是無袖的,深津的手順勢搭在他肩膀上,靠近脖子的地方,聽他要說什麼。

  「要說卑鄙的話,我才是,一直以來都……」

  「現在跟我說可以嗎?」深津罕見地打斷了宮城所說的話,「那個時候拒絕我的理由pyon。」

  其實沒有明確的告白,就也沒有明確的拒絕。但訊息卻得很明顯。「能和深津前輩成為朋友真的很開心」,總是在氣氛變得曖昧時,搶先一步說出這類劃清界線的話。

  感到挫敗,也有點生氣,最多的還是混亂。直到宮城告訴他獎學金申請成功了,深津才瞬間理解了一切。

  「因為、要出國了……在開始跟深津前輩見面時就有這個打算了,明明是這樣,卻還一直那樣不上不下的,就連出國後都還……我很抱歉。」

  「只有這個原因pyon?」深津盯著他的臉,感受到視線,宮城仍是低著頭。聽見深津追問,他的嘴微微張開,而又闔上。

  「我一點都不想聽宮城道歉pyon。為了自己所做的決定,根本不需要道歉pyon。但我想知道宮城心裡真正是怎麼想的pyon。把籃球擺在第一位,到底有什麼好道歉的pyon。」

  「我──」宮城發出了聲音,「不想要給自己任何『在美國待不下去的話,回日本也很好』的後路……」

  尤其是眼前這個人。在他面前,好像軟弱也沒關係,撒嬌也沒關係。不去拚得傷痕累累,也沒關係。

  但如果不傷痕累累地去拚,他是沒有機會的。

  擱在宮城肩膀上的手滑向肩胛,另一隻手也環上來,深津抱緊了他。

  「這就是我喜歡宮城的地方pyon。」

  深津在他耳邊低聲說‧

  「沒事的pyon。我家人都會喜歡你pyon。雖然的確不喜歡也無所謂,但他們會喜歡的pyon。髮膠不要洗掉,穿宮城喜歡的螢光印花T恤pyon。」

  「啊?那樣已經是沒常識的程度了吧……」

  宮城微弱地回答,然後吸了一下鼻子。

  

  體育館的觀眾席上,有個高大男人坐在中後排,頭上的白色鴨舌帽帽簷壓得有點低,陰影下的眼睛卻緊盯著比賽中隊伍的其中一名選手不放。其他的觀眾,即使是隻身來看球賽的,也帶著熱情投入其中,他卻像是別有目的一般,似乎對賽事的高潮起伏不特別關心。

  澤北前傾著身體,兩手抱著拳頭壓在嘴前,無意識地咬著拇指指甲。那真的是良田,在球場上,高舉著食指激勵隊友的士氣,也可以聽到他的喊聲:「再進一球──!」

  已經兩年多,快要三年了吧?再次聽到宮城的聲音,居然是在這種地方,坐在看台上、加上環境的喧鬧,都快搞不清楚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出於自己的想像。

  而且,狀態看起來很好,神采奕奕,不像是有過空白期,並且──很開心的樣子。

  消息傳到澤北這裡來時,其實已經晚了,畢竟身在美國,注意日本職籃的人並不多,澤北自己也不是追得很緊。最後還是,跟家人通電話時阿哲跟他提起,讀到宮城會在這個賽季出賽的報導。

  那之後,澤北馬上弄到了近幾期的日本職籃雜誌,上面刊有宮城選手歸國復出的消息,不過登的是還在美國時的舊照片。

  第一反應想找深津學長問這件事,但澤北突然意識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

  即使宮城同樣跟深津斷了聯絡,身在日本籃壇的深津,消息一定比他靈通得多,明明知道他一直在找宮城,卻完全沒有跟他提及。

  結果,澤北沒有聯絡任何人,在能夠安排回國的第一時間,飛回了日本。

  賽程都是公開的,要見到宮城,這是最直接的方式。當然沒有那麼輕易能和選手私下接觸,澤北也不想打草驚蛇,他就像個最糟糕的粉絲,尾隨球隊的包車找到了下榻的飯店,在外頭等候。

  過了幾個小時,他看見宮城穿著拖鞋,啪噠啪噠地從飯店大門走出來,一副要去對面超商買零食的輕裝,頭髮也放了下來。澤北馬上下了車,跑過去。

  宮城看見他,睜大了眼睛,兩腳釘在地上。

  「良、良田……」澤北靠近他,不加思索地牽他的手。宮城沒有甩開,也沒有回握,驚訝的表情很快退去,耷拉下眼皮。

  「榮治……」他喃喃說道:「時機真糟糕……」

  不是「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回日本的」,或者,看到他就逃跑的話澤北還比較能夠理解,開頭卻是這樣一句話。

  「什麼啊,又不可能先問你什麼時候方便!是良田跟我斷絕音訊的吧!」澤北喊著,怒氣以奇怪的方式發洩出來了,「很過分耶!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小聲一點。」宮城露出困擾的表情,澤北看了卻只有更生氣,覺得困擾的是這邊吧!

  「我、我……」捏緊了握在手裡的手,失蹤兩年的戀人,再次見面是這種態度,一下子,甚至不知道該選哪句話先說出口。

  「……為什麼?」最後,說出口的依舊是這句他自問了兩年多的問句,「討厭我的話,至少也讓我知道……什麼都不說……太過分了……」

  「對不起。」宮城說。對於澤北那樣用力擰他的手,沒有任何抱怨。

  「我問的不是道歉吧?」澤北說,追著宮城的眼神,但對方遲遲不跟他對上,「……跟別人在一起了?」

  宮城抬起頭,終於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開目光,澤北轉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澤北的車後面,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另外一輛黑色小客車,駕駛座的車門外,深津站在那裡,望著他們兩個。

  「澤北,」宮城喚他,讓他轉回來看著自己,「我跟一成前輩結婚了。」

  「啊?我不懂……」

  「澤北沒有做錯什麼。」說著,宮城趁澤北發愣的時候抽回了手。「都是我的問題。」

  「就說了不是要聽道歉!所以說、是選了深津學長而不是我嗎……」

  「不是。」宮城直視他的雙眼,「我選的是小孩,以及身為籃球選手的我自己。」

  啊啊,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深津學長果然不會只是在旁邊看著。澤北愣愣地看著宮城又別過了頭。

  「我要回去了。再聯絡吧,我會告訴你方便的時機。」宮城轉身往飯店的方向走,澤北才稍微動一下,手臂就被身後的人抓住了。

  「深津學長……」

  深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但眼神很嚇人。

  「上車說話pyon。」

  「等、良田他──」

  「別拖拖拉拉的,我得馬上回車上pyon。」

  深津扯他的力道毫不留情,澤北的眼睛早已蒙上了一層淚。

  「坐副駕駛座。」深津說,澤北繞到副駕車門前,正要伸手開門,看見後座繫著兒童安全座椅,上面坐著的寶寶皺著眉頭看他,澤北全身都僵住了。

  「快點pyon。」深津粗魯地敲了敲車頂,要澤北回神。澤北依言上了車,很想再多看寶寶幾眼,但安全座椅是面向車後安裝的,坐在前座根本就看不到,只能聽見她發出的聲音。

  車子起步得有點快,透露出了深津的煩躁,開過一兩個街區速度才穩下來。

  「真會挑時間,本來是想讓良田在空檔見一下娜娜的pyon,被你搞砸了。」

  「娜娜……」澤北又瞥了一眼後座,當然還是只看得到安全座椅,「深津……娜娜……?」

  「宮城娜娜pyon。」

  「欸……伴侶別姓啊……」

  「是我改姓宮城pyon。」

  「欸!」

  「騙你的pyon。」

  「什麼啊……」這種不合時宜的玩笑。「一直都在騙我嘛……根本就知道良田在哪裡不是嗎……」

  「嗯。」深津說,「對不起pyon。」

  「……那種沒用的道歉我已經聽膩了。」

  澤北看著深津的側臉。上次回國,找深津學長喝酒並且哭得一塌糊塗時,他就已經跟良田在一起了嗎?怎麼有辦法那樣啊,這個人。

  「衛生紙在置物櫃裡,別只是用手擦pyon。都幾歲了。」

  「因為!很過分啊?深津學長是心理變態吧?」澤北打開了副駕前面的置物櫃,抽了幾張衛生紙擦眼淚。「不只是良田,連小孩都……從我這邊……」

  「娜娜是我的孩子pyon。」

  「騙人!看一眼就知道,是我的吧!」

  「法律上就是我跟良田的孩子pyon。婚生推定pyon。」

  「什麼推定……驗DNA的話一定是我的。」

  「你要是做那種事,就別想再見到良田跟娜娜pyon。」

  車子停在了無人的空地,深津解開安全帶,眼神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看得澤北心底有些發毛,但同時,又覺得很不服氣。這種狀況下,還能那麼理直氣壯是怎麼一回事啊?

  然而面對深津,澤北卻又馬上失去了底氣。

  「……良田是為了回來打職籃,才這麼做的嗎?」

  「為了同時照顧孩子又打職籃pyon。」

  「那種事,在美國也可以做啊,跟我一起。為什麼擅自認定那裡的職籃不會有他的位置啊?都那麼努力了……一定可以……良田明明打得很好……」

  「澤北。」深津中斷了他幾乎是自言自語的牢騷,「良田懷孕,真的完全在你意料之外嗎?」

  他認得出澤北心虛的表情。

  「那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證據……」

  「沒有pyon。單純覺得時機很湊巧pyon。良田可能不得不回日本的時候,就懷上了你的孩子。」

  心虛的表情,例如用力抿著嘴,臉頰泛紅。甚至右腳還焦慮地抖著。

  「澤北。」

  「因……因為!如果提議結婚來延長他的簽證,良田一定不願意的!學長也知道嘛,良田有多倔強!我靠籃球拿簽證,他依附我的伴侶簽證這種事……如果是為了小孩,這個理由良田也能接受吧?趁這個機會調整狀態,也是一種作法不是嗎……」

  「你是在強詞奪理,還是真的有那麼笨pyon?」

  「什麼啊!我不想要良田回日本,有那麼奇怪嗎!我想要良田一直在我身邊!不管是你或良田,都一副他回日本才能繼續打的樣子,這才奇怪吧!」

  澤北再次打開置物櫃,連抽了好幾張衛生紙。深津嘆了口氣,把整包抽取式衛生紙拿出來放在擋風玻璃內,關上置物櫃。

  為什麼不相信想要的東西能拼命爭取到呢──要怎麼對澤北榮治說明這一點?

  「隨便你怎麼解釋自己做的事……」深津說,「就是知道良田渴望有一天要組成自己的家庭,沒辦法輕易放棄小孩,才會定出這種計畫的不是嗎?無論如何,這就是很卑鄙pyon。」

  「……可以跟良田在一起,我才不管卑不卑鄙。」澤北眼眶紅了整圈,說的話卻很蠻橫,「良田才是,做出這種決定,就是覺得他拋棄我,我就不會那麼在乎他了吧?真──的是笨蛋。我不會放棄的喔,深津學長,你可以那樣等良田,我也可以。」

  「哼。」深津以鼻子輕笑了一聲。

 


-end-


一邊寫一邊覺得誰會得到樂趣呢!只有我,太想寫了。全部是御都合主義的背景設定,包含兒童安全座椅的使用,但反正都男孕了。

也是有些想寫的東西,結果礙於時間軸沒有寫出來,比方說娜娜隨著長大,有很多跟深津相像的喜好還有舉止。比方說沒有生第二胎,良田職籃退休後也沒有。

沒有在反省,但寫完這個可以去寫該寫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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