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波逐流（上）

灌籃高手衍生。基於TFSD。長大的Big Wave 6號君×良田。本篇全年齡，下篇為R-18。
因為是這種配對，前言必看！一切都是我的錯。

Big Wave 6號君：電影中良田打兒童籃球時，「我跟你哥哥比過賽」的那位。
成年後設定，6號君視角第一人稱，這種配對當然除了捏造還是捏造。
6號君沒有繼續打籃球的設定。
良田另有交往對象（男）的設定，一夜情。
寫得莫名長，肉不多。
以上都OK、什麼都OK的人再往下讀～

 

 

 

　　從餐廳出來時居然開始下雨了，真是討厭。沒有帶著雨傘，但又好不容易從無趣的大學系所聚會中脫身，不想再為了共用傘之類的理由，被迫與其他人繼續交際，我趁著還沒有人注意到我沒帶傘、並前來搭話時，將手臂舉在額頭上擋著雨，快步離開了餐廳門前。

　　出於同樣的理由，我沒有直接往車站去，而是彎入飲食店林立的區域，打算小小繞一下路。雖然看著居酒屋貼著的各種酒類海報，也考慮了一下是不是一個人再找間店坐坐，然而剛才已經喝了不少，加上心情鬱悶，無論是一個人喝或被陌生人搭訕都只會更加厭煩，還是早點回去住處好了。

　　就像在與我作對一樣，雨勢突然變得很大，瞬間下起了連視野都變得受限的滂沱大雨。不想要淋得渾身濕透，我站在最近的一間居酒屋門前屋簷下，從口袋中拿出香菸與打火機，等待雨勢變小。

　　乾脆在門口偷拿隨便誰的傘算了，雖然起了這樣小家子氣的壞念頭，很可惜地因為早先並沒有下雨，居酒屋前的傘架裡空空如也。這時有個人撐著傘快步走到了店門口，收傘並甩了甩水珠，看來是正要進店吧，那我就當作你是老天派來送傘給我的了。

　　心裡這麼想著，那人將傘束起準備放到傘架裡時，看見他的臉，我忍不住吃了一驚。

　　「宮城……良田？」

　　冒冒失失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還不加敬稱，大約我真的有些醉了。對方聽見我喊他，原本就眉峰高聳、充滿個性的眉毛，單邊挑起，斜看我一眼。這下我更確定沒有認錯人，雖然實際見到面是十幾年前、兩人年紀都還小的時候了，但他兩年多前登在雜誌上的照片和現在幾乎沒有差別，更何況那搶眼的髮型與耳環令人印象深刻。

　　他顯然認不出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我被當成粉絲之類的了嗎？那樣的話還真有點不爽。

　　「啊、抱歉，我……」差點就要說「在籃球雜誌上看過你」，這樣一來就完全會被當作粉絲了吧！「我們以前在球場上遇過，在沖繩的時候。」

　　這樣的自我介紹似乎沒有比較正常，果然他的眼神仍充滿狐疑。小六在兒童籃球交手之後，就完全沒在比賽時遇到了。還以為他沒有繼續打球了，後來突然在高中籃球全國大賽的報導上看到，是神奈川的球隊，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搬家的，但提到沖繩，對方只會覺得都好久以前的事了吧。

　　「沖繩？兒童籃球嗎？」他說，我突然意識到，好像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當然無論如何現在的聲音，都和還是小鬼時不一樣了，但他在球場上不怎麼說話。

　　這種回應，聽起來像是中學就不在沖繩了。

　　「啊、是。」我連忙回應。

　　「真虧你記得？啊，抱歉，我是說……」

　　「不不。」我搖搖手，「不記得才是正常的，那麼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你怎麼又記得呢？他的眼神像是在這麼說，但接著宮城笑了笑。他笑起來很好看，我一時竟有些呆然，剛剛斜眼看我時明明頗凶神惡煞的。

　　「你是聚會間出來抽菸嗎？」他問。

　　「欸，不是，」被他一提我突然意識起香菸，夾著菸的手，像是藏羞一般垂到了褲旁，「我在躲雨。剛結束聚會。」

　　「我也是，只是想再找間店坐坐。」宮城指指店門，「難得遇到，乾脆一起喝吧？當然前提是方便的話。」

　　這傢伙是這麼隨和的個性嗎？小時候的印象有些陰沉，高中登的照片，像是個不良少年。

　　但他說得沒錯，確實是難得。

　　「那就打擾了。」

　　「本來就是一個人喝，哪裡打擾了。」宮城一邊說著，我跟在他後頭進了店，在那之前把香菸扔在雨水中，店員來問的時候宮城看了我一眼，我向店員要了非抽菸座。說是這麼說，店裡不大，即使是非抽菸座也能聞到菸味，宮城似乎不在意，我們在脫鞋的鋪木座席坐了下來。

　　「這間店的泡盛，是沖繩正統的喔，不是專門賣給本土那種減低酒精濃度的，好像是老闆透過私人管道弄來的。」宮城將菜單打開在桌上，「說是這麼說，在沖繩時根本沒喝過酒，說是鄉愁之類的好像牽強了。」

　　「不會，我可以理解，看到沖繩二字就會注意一下。」

　　店員將餐前小菜端了上來。

　　「那就點這個吧？兩個人的話，先一個四合瓶（720ml）？」會太多嗎？他的態度像是在這麼問著。莫名不想被小瞧，懷著無聊的自尊心，我點了點頭，接著選了一些下酒菜，他招手請店員來。

　　「名字、不告訴我嗎？」動起筷子時，宮城這麼說，似笑非笑的。週五的晚上他穿得很輕便，帶著一個小小的，應該只放得下摺疊傘與皮夾的斜肩包。身上一件大尺寸印有塗鴉風圖案的T恤，下身是黑色寬褲。我看見他拿筷的手，食指與中指戴著寬度不同的金屬戒。

　　「嘛……」不報上名字，相當沒有禮貌吧，但總覺得彆扭。

　　宮城打開嘴，將涼拌小黃瓜夾進嘴裡，「不想說也沒關係。」

　　「只是覺得就算說了，宮城先生也會馬上忘掉的。」

　　他挑挑眉，這次眉毛扭曲的角度跟剛才又不一樣，「好寂寞的說法啊。」

　　酒送了上來，他搶先我一步幫彼此倒了酒。

　　「不是那個意思……反正名字這種東西，想說的時候隨時能說。」

　　「這個說法我倒是挺喜歡的。」他舉起玻璃杯，「是說，敬稱就不必了，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一定會你你你的在叫。」

　　「也是。」

　　似乎確實是沖繩來的泡盛，我先喝了不加冰塊的一杯，入喉後勁道強烈，然而口感溫順，很好喝。

　　「兒童籃球都幾年前了啊？居然還記得，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嗎？」宮城以開玩笑的口吻這麼說。

　　相反才對。但我當然沒有這樣直接地回答，「我是那個，Big Wave的……」我想了一下當時的背號，「6號，我應該是6號。你是Fighters的7號吧？」

　　宮城拿著玻璃酒杯，愣了愣。看來是有印象啊。

　　「……我記得。」他緩緩說。

　　「啊，如果要報一箭之仇的話……」

　　他搖搖頭，似乎被我的回應逗笑了，「那時都是小孩子，現在不可能還計較那種事。」

　　「這一攤我請吧。」

　　「哦！這我可不會當成沒聽到！」

　　宮城確實在笑著，店員把一開始點的下酒菜送來時，他還真的加點了一份鮟鱇魚肝。

　　「不過，我記得是情有可原，你居然記得，讓我很驚訝。」宮城嚼著炸雞塊。

　　我發現他把食物送進嘴裡時，眼睛會閉起來。有點可愛。

　　「回去後被臭罵了一頓，被教練跟爸媽。」

　　「欸？」

　　球場上的垃圾話，場邊應該是聽不到才對。但那時贏了球的我，和隊友得意洋洋，說著一些落井下石的話，被教練給聽到了。

　　說是落井下石有點太輕描淡寫了，小孩子口無遮攔真的很可怕……我心虛地撥了一下頭髮。

　　「那個時候會對宮城說那種話，也是因為不甘心輸給你哥哥嘛。你被換下場，加上我們又贏了，我一時得意忘形……唉，反正說了很不應該的話。」

　　「是多不應該的話？」

　　宮城將酒杯湊在嘴邊，微微瞇起眼看著我。他是不是也有點醉了？不知道他上一攤喝了多少。

　　被他這樣看著，羞恥心席捲了我。

　　「宮城──」

　　「名字都不告訴我，好歹跟我說這個吧？」他突然提起應該已經結束的話題。果然是、心情變差了吧。

　　「類似……不在的是你哥哥……對我們真是幸運……這種的。」

　　原話當然更加惡劣百倍，因為是不懂修飾的孩子說的。宮城想必也猜得到這點。就算被揍也沒資格抱怨，我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然而，宮城一瞬間露出了非常落寞的神情。他那總像是半睜著眼的眼皮，輕輕地顫動，居酒屋的黃色燈光照得他的睫毛更偏向褐色。

　　雖然只有一瞬間。

　　「我想吃生魚片。」他舉手招店員來，並一派輕鬆地看著我：「你說要請客對吧。信用卡、有嗎？」

　　「欸？啊啊……」有是有，但是老爸的附卡──他打算點多少啊！

　　然而我沒有臉拒絕，只得看著他向店員加點，盡是些貴的。「酒也快喝完了，再點一瓶？」宮城這麼問我，我才發現原本覺得有些多的四合瓶泡盛，居然已經差不多喝完了。我從第二杯開始就兌著水和冰在喝，宮城不會一直都在純飲吧。

　　「那，點300ml就好……」

　　「再一個四合瓶吧！」他向店員說，後者勤快地答應。宮城對我笑了笑：「這裡我常來，喝不完就寄著，沒關係。」

　　似乎是連下次來的酒都要讓我付錢的意思。

　　「我……不只是被罵，還被阿爸打哪！」我的上半身不自覺前傾，手掌抵在桌面上，「老媽還說，如果出意外的是你妹妹呢？自己有兄弟姊妹的人──」

　　實際上那時的我，即使被大人責罵了，比起意識到自己犯錯，委屈的感覺還更多一些。就算媽媽提到了妹妹，當時的我正是覺得妹妹煩人的年紀，甚至還回嘴說沒了最好，於是被老爸揍了一頓。

　　年紀漸長，才感覺到以前的自己是多麼愚蠢，想起妹妹時偶爾也會想到這件事。也因此一直放在心上、記著宮城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宮城說這些，只是想表達我也很後悔吧？想告訴他自己感到愧疚吧？

　　「──我說啊，」他單膝立著，沒有拿酒杯的那手，手腕擱在膝上，「這些跟我沒關係吧？」

　　宮城的語氣非常冰冷，我下意識坐直了身。

　　「別擅自期待我減輕你的罪惡感啊。」

　　我感到一陣怒意。雖然被揍也沒資格抱怨，但居然要為了小時候做過的，自己也充分感到後悔的蠢事，在這裡跟一個幾乎不認識，看來要把不滿名正言順發洩在我身上的傢伙喝酒。用的還是我的錢。不對，如果是我的錢可能還好，刷了老爸的卡，之後一定會被質問是怎麼一回事。

　　「……我先離開吧，會先把帳給付了。宮城你慢慢喝就好。」

　　就算是我理虧，刻意找碴可不奉陪，我抓了放在旁邊的背包，站起身。

　　宮城也站了起來，幹什麼啊？真的要打人嗎？一拳的話就算是欠他的吧，因此他朝我走來時我並沒有躲開。

　　他的腳步不是很穩，抓住了我的衣服前襟。我的身高比他高一些，不過，感覺肌肉是他鍛鍊得比較結實。畢竟是現役運動員嘛。宮城低著頭，幾乎是靠在了我的身上。

　　「抱歉……」他低聲說，剛才的冷漠像是假的一樣。我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再陪我喝一下吧……」

　　喝醉的傢伙體溫好高，我也因為酒精的緣故，身體跟臉都在發熱。「你……運動選手不要這樣喝吧。我會陪你，好歹加冰塊喝吧。」

　　我推著他坐回位子上。雖然店裡大家都在喝酒聊天，兩個男人拉扯還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呼、」他坐在木地板上，以鼻子笑了一聲，「你有在關注我啊。也對，不然怎麼認得出長相。」

　　將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抽回來時，我突然注意到宮城頸側偏後的地方有著吻痕，還不只一個。從後面抱著親吻、還留下痕跡嗎？感覺是強勢的女人。

　　「你沒有在打籃球了嗎？有在抽菸。」他兩手撐在身旁，沒有看我，而是望著桌面的酒菜與空盤。

　　「打到高中而已。反正也長得不夠高。」才174公分，在一般人之中不算矮，在籃球的世界卻根本端不上檯面。

　　「哈、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嗎？」

　　「……為什麼又開始那種找碴般的說話方式？才剛道過歉。」

　　「抱歉……」他喃喃自語著，伸手搔了一下頭髮，那看來是精心造型過的上梳捲髮，被他自己弄得凌亂，「其實，來之前跟男朋友吵架……」

　　「欸？」正想著是不是也有醉意的自己聽錯了，還是已經喝醉的宮城說錯了。

　　「不是……可能不算男朋友吧……反正就是那樣……」說著語意不清的話，他抬眼看著我，「啊，嚇到了？我跟男的也行，不如說，對象幾乎都是男的啦……覺得噁心就走吧。」

　　「……這樣隨便讓我知道好嗎？」

　　如果要繼續打籃球，進入職業隊伍，形象也是很重要的吧。讓我這個幾乎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說是有過節的傢伙知道沒問題嗎？

　　「你會做那種無聊的事嗎？」宮城以食指捲著頭髮，像是無意識這麼做的。

　　「宮城又不清楚我的為人。」

　　「怎麼說，看你剛剛那樣拼命辯解的樣子……都氣得要走了還說會付帳……就覺得你不是那種傢伙吧。」

　　雖然應該是肯定了我的人格，卻不由得感到有些生氣。像是在說……我是個好佔便宜的男人一樣。

　　「我……幫前女友付過手機的分期。不對，是還在付才對。」

　　覺得生氣，是因為差不多被說中了。

　　「你也對她有罪惡感嗎？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是這麼沒用？」

　　又是這種說話方式，他是不是沒辦法控制？但是看宮城那樣沒心沒肺地笑著，我卻突然感到心跳加速。

　　不知道那個不算是男朋友的男朋友，是什麼樣的傢伙啊。如果要跟男人在一起，像宮城這樣的算是條件很好了吧？以外表來看啦。

　　「因為是喜歡的人吧……」

　　「因為是喜歡的人嘛。」他複述了一遍，意味不明地點點頭。

　　「就是會……很沒用……」他手肘放在桌上，一手撐著臉，自言自語。看著眼睛快要閉起來了，又突然睜開，看著我的臉。

　　「你，激動的時候沖繩腔就跑出來了耶，『被阿爸打哪！』不是很可愛嘛！」他笑嘻嘻的。我一下子紅了臉。

　　「囉嗦！你難道就不會嗎！」到本土讀大學後，花了好大力氣才把方言改掉，我多少還是有點在意的。

　　「感覺很懷念。我家只有我媽偶爾還會講了。」他以指尖沿著玻璃杯口撫摸。「多講一點吧？」

　　「才不要哪……」

　　散漫地聊了好一陣子，幾乎都在講沖繩的事。雖然想問宮城為什麼回來日本了，但感覺會帶到自己不想碰觸的話題，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地雷，我終究沒能問出口。

　　實在是不可能再放任他喝完一瓶四合瓶，趁著他去洗手間，我到收銀櫃檯結了帳，並告知剩下的酒要用宮城的名字寄在這裡。宮城回到位置上，發現酒被收起了，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帳也付了？太狡猾了吧──總共是多少？」他低頭開著皮夾。

　　「不是說好我請客嗎？」

　　「沒這回事，平分吧、反正是我喝得比較多。」

　　「我請客。」

　　「唉。謝啦。」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但已經變小很多了，只比毛毛雨大一點的狀態。宮城請店家叫了計程車，問我打算怎麼回去。

　　「末班電車……」我看了一下手錶。「跑一下應該能趕上吧。」

　　「載你一程吧？喝了酒在街上跑不太好。至少讓我出計程車錢？」

　　「啊……」還說著話，計程車就來了，這個時間在這個區域，喝完酒叫車的人多的緣故吧。宮城打開後座車門，一手插在口袋裡，望著我，我便隨波逐流地鑽進了車。

　　計程車後座裡，宮城靠在車窗邊，斜著身體，曲起的指背撐著太陽穴。上車時我跟司機說了自己住處的位置，宮城一直一言不發。我心想是喝醉了開始覺得睏吧，突然宮城向我搭話。

　　「吶，」原本看著車窗外的他，轉向了我，昏暗的車內，車行經路燈，光線流過他的臉，「還是說去我家？」

　　他帶著一種難以讀懂的表情。這種時候說去他家，是那個意思吧。

　　「欸、我……那個……」我感到慌亂。拒絕嗎？答應嗎？兩個感覺都不太對。

　　「開──玩笑的。」

　　他坐得流裡流氣，兩腿打開，其中一隻腳踝跨在另一邊的膝上。應該是鍛鍊得很結實的，但穿著寬大的衣服，看起來個子很小。就身高而言本來就是小個子。車窗外照進的光，剪出他的側臉，小小的鼻子，鼻尖略為上翹。

　　「……去就去。」

　　宮城挑著眉看我，像是感到有趣。接著，他向司機更改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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