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人的提前退休計畫(八)

 

 

 

  伊萊坐在吵雜的酒吧,台上那個歌手唱得糟透了,但還是比他的吉他技巧好一些。伊萊懷疑周遭的酒客是為了蓋過那垂死貓叫,才下意識越講越大聲。他知道作為會面地點,這裡算是個不錯的掩護,但老天啊──至少選個不會這麼傷害他耳朵的不好嗎?

  酒也很難喝,摻了過多的水。伊萊正後悔著自己在約定時間之前抵達,此時一個曾經聽過的聲音喊他:「喂、那邊的獵魔人。」

  他轉頭,那是個高大的女人,有著顯然是鍛鍊過的寬肩粗臂,濃密的紅髮紮在腦後,一襲磨損褪色的舊衣正如伊萊自己的,腰間皮帶所繫的槍相當顯眼。

  女子鼻樑直挺,顴骨高聳,即使在她唇上有了那條長疤之前,五官多半也未曾柔和過,然而此時看著伊萊的淺綠雙眼倒無敵意。

  「哎,薇拉。」伊萊說,「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妳。」

  薇拉聳了下肩:「骯髒的酒吧,正是遇到我的好地點。」說著,她不請自來地在伊萊桌邊坐下。

  「我在等人。」伊萊說,委婉表達他的不歡迎。

  「人來了我就走。」薇拉輕快地說,她有一副好嗓,喝醉了也能唱得好聽,伊萊見識過,「你一個人?可真稀奇。伊萊去哪了?」

  他抿抿嘴,「他不在這裡。」

  「臉色真難看,他丟下你去泡女人了?」薇拉笑的時候牽動她嘴上的疤,很難顯得友善,更與嫵媚無緣,反倒接近猙獰。

  伊萊又飲了一口酒。糟糕透頂。「他死了。」

  薇拉臉色變了,「噢。」她說,好像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說些什麼。

  「其實不是。我們拆夥了,他想做別的事,我當他死了。」

  「轉行去了,啊?」薇拉說,「很實際。小米凱爾這輩子第一次落單了?」

  伊萊白她一眼,就像米凱爾會做的:「我沒在找新搭檔,薇拉。」

  「操,我才不用搭檔,誰要像你們一份報酬兩人分啊。」

  「妳一個人那麼行當時還找我們合作?」

  薇拉搔搔鼻子,「那是三個人的任務啊。四人份的報酬,值得我忍受你們。」

  「也是。」

  他當時也是對米凱爾這麼說的──獵魔人為了任務暫時聯手並不稀奇,但米凱爾很不情願和薇拉合作,伊萊花了不少力氣說服他。任務結束之後他們和薇拉倒是建立了某種友誼,畢竟她救了米凱爾的小命。

  「那伊萊現在在做什麼?賣餃子?」

  為什麼是餃子?伊萊開始懷疑薇拉是怎麼看他的了。

  「幹嘛問?妳也想轉行?」

  「操,才不是。好奇你怎麼沒跟著他去而已,我還以為你肯定會選這個。」

  「別開玩笑了,我到死都是獵魔人。」

  這是米凱爾實際說過的話。

  薇拉聞言豎起食指,深感同意地抿緊嘴,「沒錯、沒錯,說得好。」

  「妳不是才剛說轉行很實際?」

  「對他很實際。對我來說繼續幹這一行才是實際。」

  「妳可以找個男人結婚啊。」他說,薇拉粗魯地大笑著拍手。

  「你比以前有幽默感嘛。」薇拉說。伊萊看見他等的人進了門,朝同行使了個眼色,薇拉了然於心。

  「遇到熟人還是不錯的,祝好運,還有死得其所,我的朋友。」薇拉站起身。

  「妳也是,薇拉。」伊萊說,很真心地。

  薇拉剛走,西奧羅便在她空出的位置坐了下來。

  「選這什麼狗屁地方,先生。」伊萊說。西奧羅為他的用詞皺起眉頭,但並未作出反駁。

  「我跟你一樣不熟悉這個城鎮,失誤了。」神父保持著耐心。

  「下次選個好地方吧?你們應該不心疼那點錢。」

  「有間咖啡廳據說是不錯的。」

  「有酒精的好地方,先生。」








  囚房夜晚溫度相當低,那單薄的被褥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但伊萊不是特別在意,坐在床墊上靠著牆,任那冰冷的表面吸取他的體溫。

  門外沒人。畢竟西奧羅關住他的原因並不是為了警戒,沒有看守者,只有脖子上的銀鎖。伊萊碰了碰那東西,摸遍各處都找不到接縫與機關,好像他生來就戴著它一樣。

  和第一次到戴爾姆斯宅拜訪時,被莉絲洛特銬上的手銬有點像,決定性的不同是那手銬只是普通地堅固而已,並不會阻礙他使用力量。

  那個時候如果他想,是可以掙脫的,只是並無益處。

  雷蒙會修好莉絲洛特的吧,伊萊想,雖然在外人看來有些扭曲,雷蒙還是很重視自己製作的人偶的。

  如果雷蒙死了,他就拿不到想要的人偶。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曉得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後,雷蒙還想不想跟他交易。

  伊萊不清楚那個人偶師有多少勝算,但他知道教廷給予菲列爾的支援相當慷慨,讓他得以製造一支數量可觀的人偶兵團。

  見風轉舵,轉而向菲列爾進行交易是可行的嗎?那傢伙也是個人偶師,說不定也能提供他想要的東西。

  但伊萊覺得不樂觀,那傢伙腦子裡根本沒有殺死雷蒙以外的事。

  況且,他在教廷安排下第一次與菲列爾會面時,也看過對方的人偶,和雷蒙的風格相差甚遠,伊萊不是很喜歡。

  還有一點,雖然伊萊並不是很樂意承認,但菲列爾那樣對待莉絲洛特讓他不太爽。他知道莉絲洛特只是個人偶,而且態度不佳又吵鬧,但就是不太爽。

  感到氣餒。要是這該死的鎖不是扣在頸上,而是手腳上,還有自斷肢體求脫身的選項。

  但從阻斷魔力流動而言,項圈的確是不作他選。無論是人類或魔族,魔力的指揮中心都是腦,無法越過頸部,就無法運用自如。

  即使毫無睡意,伊萊仍閉上了眼。除了計畫破裂以外,無法採取任何行動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此時他聽見外面有人。

  不是牢門外面,而是牆的另一邊──建築物的外面。他聽見草尖因有人經過而沙沙作響,接著來人站定了方位,就在伊萊身後。

  他直覺地跳開,不願與身份不明的訪客只隔一道牆。而這個決定在下一個瞬間就被證明是對的,厚實的磚牆突然間碎裂、發出轟隆巨響,碎塊飛散,伊萊反射性護住頭臉,但仍被打痛了。

  囚房的牆上出現一個大洞,可以看見外頭的夜色,但更顯眼的是站在洞外的金髮女僕,裙擺在風中飄揚。

  漫天粉塵中,她朝伊萊行了個禮。

  「伊萊先生,我奉主人之命前來接您。」

  「戴爾姆斯宅的女僕都這麼亂來嗎?」

   伊萊摸了一下額角,看見手指上沾著血。

  「這是最簡單的方式,畢竟不清楚內部的看守狀況。」

  夏洛特以雙手攀住洞的兩側,稍加用力,更多的磚塊紛紛碎裂落下,洞口擴大成伊萊也能優雅進出的大小。顯然剛才她就是徒手將牆壁打出個洞。

  金髮女僕那聰明而嚴肅的臉朝著他,並伸出了手。

  「請跟我來。」

  獵魔人沒有像個小孩似地握住女僕的手,而是直接鑽出了洞,夏洛特也退到一旁。

  「因為需要快速移動,請您抓住我。」

  「什麼?」伊萊一頭霧水。夏洛特盡可能不失禮地,輕嘆了口氣表達她並不想浪費時間。

  「請不要掙扎。」

  還沒意會過來那是什麼意思,高大的獵魔人就被攔腰抱起,接著身穿長裙與低跟鞋的女僕高速奔跑了起來。

  公主抱!伊萊除了掩面無法作出其他反應。他比夏洛特高得多,體重也不輕,卻被這樣抱在懷裡帶走。他懷疑雷蒙是想用羞恥感殺死他,以報復自己的欺騙。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趟旅程很快就結束了,夏洛特像是風一樣快。

  囚禁伊萊的地點比預想的還靠近市中心,看來西奧羅神父並不願增加搬運他的風險。但和位於近郊的戴爾姆斯宅正好是相反方向,加上直接穿越街道又太過引人注目,夏洛特幾乎是繞過了整個城鎮。一路上伊萊緊緊抱著女僕的脖子穩住自己。

  比莉絲洛特穩重得多的女僕一路將他抱進了屋內,走至伊萊沒到過的深處,並且往下到了地下室,接著他看見雷蒙。

  這下伊萊很確定雷蒙是打算讓他丟臉致死。

  夏洛特放下伊萊,後者急忙站直身體。雷蒙坐在一張巨大而堆滿各種物品的木桌前,桌面臨時清出的空間恰好能躺上一個嬌小的黑髮人偶女僕。莉絲洛特眼睛閉著,就像睡著了般,並且光裸著身體,她的手臂只接上了一隻,另一邊肩膀仍是能看到內部零件的破損狀態。

  地下室很寬廣,伊萊猜想和整個宅邸的佔地差不多大,沒有隔間,以許多的柱子支撐。頂部的魔法燈很亮,但只照著桌子,他的眼睛能看見暗處有些靜止的東西,卻不足以辨別那些是什麼。牆上有許多的層架,伊萊能看到的範圍內,盡是些用處不明的物品。

  雷蒙的桌上與腳邊擺著各種形似人類四肢與軀體的零件,伊萊意會過來,這是他的人偶工房,莉絲洛特、夏洛特、「那個」艾莉西亞以及屋內所有僕役的誕生地。

  魔族人偶師雙手指尖相碰,看著莉絲洛特,像在沉思。

  「主人,我已將伊萊先生請來了。」夏洛特微微欠身。

  宅邸主人從眼鏡後朝這裡瞥了一眼,伊萊看不出他的情緒。

  「嗯,項鍊我檢查過了。」雷蒙指指桌邊,伊萊這才看出在各種人偶零件與工具裡,混雜著菲列爾從他身上拿走的那條項鍊,像是不重要的東西般隨便扔著。

  「那確實是你戴在身上的那條嗎?」雷蒙道,這次總算正眼看獵魔人了。

  他可以繼續說謊,說菲列爾出於忌妒以及戰略上的利益,掉換了項鍊。但無論如何他拿不出「真正的」項鍊,而要是辯稱他丟失了項鍊,那交易本身的基礎也會完全消失。

  況且,他不認為在這種時候繼續編織謊言是個好主意。多虧脖子上的銀鎖,伊萊現在可說是任他們宰割。

  「是。」伊萊回答。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要復活你的搭檔。」雷蒙指出這點。然而──伊萊不確定是否因為這裡光線不佳而導致自己誤判了,但他確實感覺到──雷蒙看來對此感到興味。

  「不是。但我想要人偶是真的。」伊萊飛快地補上一句。

  「既然鍊墜裡只是一些發光的石頭,你想要讓那個人偶承載誰的靈魂?」

  他這麼問時,微微側了下漂亮的腦袋。

  這次伊萊確定了,雷蒙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有濃厚的興趣。也許他今天不會死在這裡。

  獵魔人爬滿疤痕的手指撫過自己的胸口:「我的。」

  「為了延長壽命嗎?」

  「我不想再使用這個身體了。」

  雷蒙微微一笑,等他說下去。

  伊萊看見他笑,突然理解,他不想繼續隱瞞,是因為他也想談論發生過的事,就像菲列爾與他交談時,總有意無意顯露出自己和雷蒙的親密。也許是因為今天米凱爾的名字被提起了,也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事被描述得不值一提、猶如某種需要改正的壞習慣。即使西奧羅不會聽見,他依然渴望表達自己的觀點。

  而雷蒙不會對他們妄加評斷。

  「我說過關於對戒的事,那是真的。」伊萊以此作為開頭,「只是我的搭檔靈魂並沒有封存。實際上我們根本無法使用這麼高深的法術。米凱爾他就只是……死了。而我沒有辦法再頂著他的臉生活了。」

  「所以你才說,要一具跟原本身體毫無相似之處的人偶嗎?」

  「嗯,我也只需要那一具。」

  「再也看不到他了,不覺得可惜嗎?」

  伊萊沉默了一下,他的手指扯著脖子上的拘束器,但好像只是無意識的動作。

  「是米凱爾殺死了我──或者說,殺死了他自己。我猜他想懲罰我,我再也忘不了他,離開不了他,因為我就是他。如果只是分道揚鑣,我肯定會想念他的,如果重逢也會非常高興。但現在……天啊……我甚至沒辦法直接說我恨他,而是不明白。」

  他猛然抬起頭,近乎瞪著雷蒙。

  「菲列爾.馮說他愛著你,卻毀了你的人偶、殺死你的妻子。為什麼?為什麼有些人對深愛的人要這麼殘酷?」

  他記得非常清楚,米凱爾將爪子刺進他腹腔的時候,緊緊盯著他的臉,好像必須要看清楚他被殺時的表情,又像是在說:這就是你應得的。

  那個救過他無數次、與他有著絕佳默契、說幾個單詞就能溝通意思的米凱爾,面無表情地破開他的肚子,動作俐落且毫無遲疑,和他們並肩獵殺時如出一轍。

  而且他還說……「祝好運,伊萊。」

  面對他的提問,雷蒙收回了視線看著他工作桌上的各種零散物品:「你恐怕問了一個最不適合的對象,伊萊先生。」

  他伸手整了整莉絲洛特的黑髮,又開口道:「但你提到了殘酷,那天晚上菲列爾也說了這麼一句話……『您對我太殘酷了』。」

  「那你覺得是嗎?是我們──是你對馮太殘酷了,他才這麼做的?」

  「如果我覺得『太』殘酷就不會那樣行動,但對他而言就是過於殘酷,要以誰的標準論斷呢?而且我對於對錯其實沒有興趣。」

  伊萊焦躁地以手指梳過前額的髮,彷彿要將頭髮往後撥,但黑色短髮很快又回到了原本的髮流。

  「米凱爾死後我開始跟男人上床,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搞清楚吧,想搞清楚如果是不是我多試一試,結果就會不一樣;想搞清楚我是不想跟男人上床,還是不想跟他上床。而我想,我確實就是對他殘酷吧。」

  「如果不能滿足他人的願望就是殘酷,那世上就只有殘酷的人,以及被剝削得什麼也不剩的人。」

  「哈啊……」伊萊深嘆了口氣。

  「以我的主觀來說,我並沒有抱著傷害他的意圖,並不認為自己有所虧欠。也許是有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但那是以揣測人類感性思考的前提。」

  「明明我和米凱爾都是人類,還是一起長大的。」

  「這是人類有趣的地方。」雷蒙十分認真地說出這句話。

  「真希望人類無聊一點。」

  雷蒙笑了笑:「你不會希望這種事的。」

  「魔界是個無聊的地方嗎?所以你才到這裡來的?」

  「魔界也有各式各樣的事物與工藝,但有一點很無聊──任何東西,只要沒有戰鬥上的價值,就不被視為有意義。」

  伊萊皺了一下眉頭:「你的人偶也有戰鬥上的價值啊,還很高呢。」

  「但是他們即使沒有戰鬥力,也依然很美好。戰鬥力是不錯的特質,但在我的人偶身上是附加上去的,不是決定他們好或壞的關鍵。你明白嗎?」

  「令人惋惜的是……我明白。」

  他越過桌上那些他無從理解用途的物品,看見莉絲洛特白皙的身體與臉龐,年輕女僕靜止的嘴唇微微噘起,使她看起來更像是正在熟睡,如果正作著夢,想必在夢裡依然是那樣直率且急躁。

  「莉絲洛特不會有事的,都是修得好的損壞。」

  伊萊輕輕嗯了一聲,他心中有著罪惡感,即使他知道那罪惡感在雷蒙看來毫無道理。

  「你過來吧,我幫你拆掉脖子上的東西。」雷蒙朝他招招手,伊萊也只能走過去。

  人偶師示意他彎身,伊萊照做了,雷蒙先做的卻是擦拭他沾有血跡與塵土的臉,像在清潔一件器皿。接著他聚精會神地研究那頗有份量的銀鎖,乍看之下完全找不到接縫。他們靠得很近,雷蒙的髮梢不時擦過伊萊的鎖骨,而且保持這樣彎身讓坐在椅子上的雷蒙檢查的姿勢,說實在很累人。

  「讓夏洛特徒手掰斷如何?」伊萊提議。

  「我對這東西的原理挺感興趣的。」雷蒙說,迂迴地拒絕了。

  伊萊閉上眼睛。他可以感覺到魔族男性那略低的體溫,複雜的、沁著魔力的氣味。以魔族來說,雷蒙散發的魔力並不強烈,甚至低於伊萊遇過的一些驅魔教士,只是魔族那獨有的波長仍舊很好辨認。過了幾分鐘,雷蒙成功地拆下那銀色的項圈,拿在手中把玩。伊萊直起身,摸了摸頸子,感覺終於可以呼吸了。

  「馮應該最近就會行動了。」伊萊說。

  「他告訴你了?」

  「沒有說得很明確,但聽起來是那個意思。他說,後天就是滿月了。」

  「後天就會攻擊的意思?時間很緊湊啊。」

  「為什麼是滿月?」

  雷蒙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

  「我還期待你能告訴我呢……」

  「這得問菲列爾了。後天的話,我來不及完成你要的人偶。」

  伊萊嘆了口氣,不禁想著到頭來,事情好像還是像雷蒙預期的那樣發展了。

  「我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如果有必要,也會加入戰鬥。你可得活下來把我的人偶做好。」

  雷蒙不冷不熱地笑了一下,把手上的銀鎖扣回一個圈,放到桌上,就在莉絲洛特臉邊。

  「幫我做一件事。」他說,從椅子上起身,手指碰著伊萊的手腕,讓他坐在椅子上。雷蒙貼近他,一邊的膝蓋壓上獵魔人大腿根部,捧起他的臉,雷蒙褐色的長髮散下來,在他吻伊萊的時候遮住他倆的臉孔。

  「喂……」伊萊出聲道,雷蒙停下來看著他,鼻尖相碰的距離,伊萊只能看到那對顏色極淺的琥珀色眼睛。

  「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嗎?」

  「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雷蒙說,然後放軟了聲調:「拜託?」

  感覺異常地不爽,無論情況、地點、雷蒙那懶得做到像樣的操控,或是覺得這也無妨的自己。

  人偶師感覺到粗糙的手落在自己的後頸,輕輕地撫摸、按捏。比起調情,更像是在安撫什麼小動物。

  「這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伊萊說得漫不經心,雷蒙卻愣了愣。

  「就只是興致來了。」

  「……沒想到你也有嘴硬的時候。」

  雷蒙放開了他,站起身:「不要可以直說。」

  「我沒說不要。」他抓住雷蒙的手腕,把他扯回來。


-TBC-

留言